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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迪下調了中國的評級。對這件事,樓繼偉說,我不care。
開心。我趕緊上網搜樓繼偉發(fā)言時的圖片。
要知道,據說,四十歲以后人的長相就由性格決定了。樓繼偉以作風特立著稱,所以,他根本長了一張“我不care”臉。如果又能在正值他說“不care”之際,攝影記者捕捉到一張眼神鋒利的45度側臉照片,想必一定能夠成為表情包界的神來之筆和鎮(zhèn)山之寶。
絕對秒殺三大表情包巨頭,爾康三尺二的大鼻孔,咆哮教主山崩地裂的血盆大口,以及白玉堂句讀大如斗的“試問蒼天繞過誰”。
沒錯,這也正是穆迪們最愛用的表情包哦。
評級機構們的爾康表情包
鼻孔。大鼻孔。超大鼻孔。
為啥爾康鼻孔特別大?因為他頭仰得太高。
和穆迪們一樣,誰讓人家這么根正苗紅有資源有背景有名聲有地位呢。
在一個越來越大的市場里,信息的充分獲取變得越來越難,對這些信息的搜集、研究、分析已經超越了個人和單個機構的能力范疇,需要專業(yè)機構和人士系統(tǒng)性完成。尤其在結構性金融大行其道的今天,意味著所有信息都和金融產品一樣,有著復合型復雜型的結構,對于諸如RMBS、CDOs等穿了八層馬甲十層花襖的產品,普通人和機構既缺乏強大的數學能力,又缺乏必要的精力和時間進行抽絲剝繭的深入了解。
信用評級機構應運而生,并在現代金融系統(tǒng)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常被描述為市場的“看門人”,旨在運用專業(yè)經驗和見解使投資人更好的理解相關風險。其以中立的第三方的角色提供發(fā)行人及其發(fā)行證券的信用風險的媒介。
信用評級在私人領域廣為使用。評級是投資基金內部的權限指南依據。很多私人合約中也有“評級觸發(fā)”條款。即使回報率更低,投資人往往也情愿購買有較好評級的債務證券。
不僅如此,評級也被官方正式應用,成為對相關金融機構持有資產的信用價值和信用風險監(jiān)管根據。諸如美國聯邦和州的監(jiān)管者以及國際組織也常常將評級機構的結果當做監(jiān)管標準。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2002年報告顯示,有8部聯邦法律、47部聯邦監(jiān)管規(guī)則、100多部地發(fā)行法律和監(jiān)管規(guī)則將評級作為監(jiān)管基準。
我不care表情包之呵呵噠
爾康表情包的問題看起來是鼻孔,但其實是自以為是莫名其妙就站到道德高地高大上自居的人生態(tài)度,不管是耍溫柔耍蠻橫耍戲謔,都是端起架子耍情操,才能夠把“像我這么詩意,這么溫柔,這么體貼”說的這么字字錚錚,如骨鯁在喉。
評級機構最引以為傲和最受膜拜的無非就是“中立”的道德情操。然而,它們不過是幾家私營、營利性的機構。
評級業(yè)起源于20世紀初的美國。早期,評級機構是靠出售信用評級手冊和分析報告給投資者,并向其收取費用來維持運營的。這一時期,美國信用評級機構及其評級結果的獨立性、公正性與可靠性得到了市場的高度認可。但隨著復印機等應用的普遍化,信息分享技術不斷提高,基于分散人群的盈利模式難以為繼。從1970年開始,評級機構憑借已經獲得的巨大影響力,開始轉向被評級對象收取費用。評級機構的盈利對象變成了大機構,信用評級實行有償評級,也就是“發(fā)行方付費”模式。
現在,投資者可以無償獲得評級信息了。但是評級機構理論上是代表投資者的利益,其利益卻是由發(fā)行商代表支付的。2003年穆迪來自結構化金融產品評級的收益達4.6億元,1996--2003年保持30%的增長率,惠譽從結構化金融產品評級中獲得的收益占總收人的比例高達50%,標普的情況基本類似。
但這本身就潛藏了許多沖突。從2003 到2006 年間,穆迪公司的股價翻了三番,而這主要是源自次級抵押貸款市場的火爆增加的收入。當2007 年穆迪公司提高了評級標準,其在商業(yè)抵押貸款評級市場的份額迅速從75%下降至25%。為了獲得更多的市場份額,導致評級機構的評級標準存在“競次現象”。從而阻礙了評級機構做出準確誠實的評判。
呵呵噠。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這是天然的缺陷,話說的再硬,節(jié)操能不能也那么硬?
評級機構們的咆哮教主表情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當你掌握了市場上誰能夠誰不能夠AAA的時候,你的啊啊啊就很難顯得不振聾發(fā)聵地動山搖引發(fā)全市場的啊啊啊啊啊啊啊了。
評級機構在各種經濟金融危機中都扮演了不可小覷的角色。
對1979--1999年的評級數據分析表明,主權信用評級在預測當時的貨幣危機上系統(tǒng)性失敗,而評級降級的放大作用對于新興市場的沖擊尤為明顯。
98年亞洲危機爆發(fā)后,評級機構大刀闊斧的一夜間便將東亞許多國家的主權評級降低,加速危機的推進,從危如累卵迅速變成潰不成軍。而金融危機前,信用評級機構卻完全沒能通過評級向市場發(fā)出警告。
2009年底,穆迪、標普、惠譽等評級機構頻頻出手調降歐盟成員國及其金融機構的信用等級,歐元立刻風雨飄搖,歐盟解體的傳聞一浪高過一浪。
2008年金融危機更是評級機構的大舞臺。如果看一下2005年到2007年期間,標準普爾給與“AAA”評級的住房貸款抵押支持債券(RMBS),就會發(fā)現,其中75%以上在2010年7月的評級中被降低到可投資的“BBB-”級之下,也就是“垃圾”級。這樣顛覆式的全面性的降級事件,既然不可能是所有的債券都被換過了,或者所有專家都被換過了,或者所有模型都被換過了,或者是小宇宙爆發(fā)或者大宇宙轉換,那么只能說明,危機爆發(fā)前,評級機構給予了大量虛高評級,嚴重誤導了投資者,為次貸危機的發(fā)生埋下了隱患。危機發(fā)生后,評級機構為了保住聲譽,又急遽下調信用等級,加劇了危機惡化。
我不care表情包之不約
如日中天的AAA,還是深不見底的啊啊啊。為什么?
其實,即使剔除受評人支付費用而產生的的壓力,評級機構仍然壓力山大。
或許,以巨頭而言,它們不會為五斗米折腰,但是十斗米呢?一百斗米?
某些評級機構的主要股東根本往往就是其信用評級的評估對象和費用的支付者。作為市場經濟下的信息服務機構,這算不算評級機構的股東構成與市場交易方產生了可能的利益沖突?或者說,算不算股東與其評級活動和被評對象有了關聯交易?2012年3月納斯達克數據顯示,穆迪母公司的大股東中就包括了摩根士丹利、摩根大通、花旗、高盛等身為次貸債券的主要發(fā)行人的華爾街幾大投行。
評級機構自己的業(yè)務參與度也遠超一紙報告。評級機構在受評證券的發(fā)行中往往相當“積極”。當今評級機構也向被評對象提供有償的結構化設計服務,通常參加與發(fā)行人、承銷商的共同討論,對受評證券的交易結構以及分層、信用增強的技術操作提出建議。也就是說,這些被評級的產品,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自己設計的,至少是參與和輔助設計的。
因此,這些被冠以評估服務、風險管理和咨詢服務名頭的“服務”,很難不隱含一種變相的“承諾”。
看來,評級機構告訴你的最重要一點是,想做對的事?要找對的人嘛。
這大概就是基礎資產被不斷打包和重組,現金流不斷進行分割和重構,對于林林種種過于復雜的結構、龐雜的模型以及加長的風險鏈條,評級機構卻一直對其蘊含的風險視而不見的原因吧。
這大概也是諸如安然在破產前五天還維持著可投資評級,高盛的“財務設計”能讓希臘之類能夠成功進入歐元區(qū)不被發(fā)現巨大財政黑洞的原因吧。
只是,有危機,遲早要到來。馬后炮,終究只是馬后炮。
你貪,我也不瞎。不約,我們不約。
評級機構們的白玉堂表情包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評級機構敢發(fā)這種表情包是有信心保證的。
金融穩(wěn)定論壇 (Financial Stability Forum)在受七國集團(G7)委托所做的研究報告中這樣總結:“信用評級機構的不良評估不但促進了金融系統(tǒng)動蕩的形成,并且加快了動蕩的演化”。
但評級機構聲稱,他們是公正的,因為信用評級結果是公開、直觀、連續(xù)的,其可靠性隨時受到市場的檢驗,評級機構不得不恪盡職守,小心謹慎地維護并增進其“聲譽資本”。換言之,我們是市場的,所以我們是清白的。
怪我?你告我咯!
事實上,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訴訟針對的目標從原來的抵押貸款銀行、投資銀行、發(fā)行人轉向評級機構的不在少數。
然而,并沒有什么用。
當評級機構作為被告時,它們聲稱其核心職能與新聞工作者并無差異,大家都是處理信息的嘛,因此,評級機構是新聞出版業(yè)成員,有權援引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所謂“言論自由”的超大帽子保護。
當評級機構不是一方當事人,但是被法庭要求提供其在給訴訟當事人發(fā)行證券作出評級時所收集的信息時,評級機構便根據新聞保護法有關新聞報道不受追究以及保護新聞來源的規(guī)定,享有“新聞特權”。
當美國政府2010年頒布了一項《多德佛蘭克》法案保護消費者,要求信用評級寫入證券的注冊聲明或發(fā)行書內時,評級機構因可能承擔的評級失實責任而拒絕這么做,導致很多新債券因此不能銷售。最后,此條款只好無限期擱置。
我不care表情包之靜靜的看你裝
什么?所謂聲動九州氣吞萬里一語定乾坤的權威機構只是我想唱歌我就唱的財經媒體嗎?
誠如惠譽總法律顧問曾經的經典解釋,評級機構給予的字母表示的評級,不過是“世界上最短的社評”。
而“免責”或來自于“壟斷”。
SEC于1975年認可“三大”評級機構:穆迪、標準普爾、惠譽為“國家認定的統(tǒng)計評級組織”(NRSRO),并明確地將NRSRO評級結果納入到美國證券交易法規(guī)體系。美國資本市場是世界上最大的金融融資市場,而在長時期內,“三大”評級機構的主要業(yè)務所占市場份額都在95%以上,并通過在世界各地開設分支機構,對其他評級機構或控股、或收購,進而壟斷了全球評級市場的話語權。其它國家評級公司要通過SEC的審批則極不容易。
而“壟斷”則來自于“互利”。
運用客觀中立超然不可控的評級機構發(fā)動金融市場的風暴最為合適不過了,將這種“特權”括入囊中美國當然是當仁不讓。
而對于評級機構偶爾觸犯美國利益的時候,美國政府則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把這種不夠客觀中立超然的不可控萌芽扼殺在搖籃中。比如,標普曾在2011年8月5日首次調降美國主權信用評級。于是美國財政部發(fā)難,指出標普赤字計算有錯誤;隨后,國會議員感情牌大力抨擊標普;SEC立刻出動,除了審查評級模型,還調查是否涉及內幕交易;標普總裁也被取代。此后,美國政府債務持續(xù)增長,主權信用評級卻堅如磐石。
當然,對于中國這種國家,就不說別的了,甚至出現過中國鐵道部主體的長期信用都高于中國主權信用評級呢。
靜靜地看你,裝,繼續(xù)裝。
后記
我不care,這是一種態(tài)度。扔表情包,這是一種態(tài)度的表達。
但是背后,卻需要萬萬千千的“我care”做得起支撐。
洞悉國際信用評級的彎彎繞,并不使我們松一口氣,而是更加緊張。
隨著經濟的全球化,信用評級在全球范圍的重要性有增無減,而主權信用評級更是涉及到國家利益。
在全球化、市場化的影響下,金融已經既是市場,又是戰(zhàn)場,既是工具,又是武器。在此間,進行市場預期和輿論的引導,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先見之策。而在此間更進一步,進行市場規(guī)則和標準的制定,才是“必以全爭于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的謀攻之法。
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但若無正,何能不竭如江海?
我不care,因為我要好好想想怎么care。(作者萬喆是中國黃金集團首席經濟學家)